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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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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南原以為何謝廉這關系算是搭不上了。

誰知道柳暗花明的,農歷年底前一個禮拜,何謝廉居然主動給他打了尋呼留言讓回電話。

當時方南忙著給客戶送禮,暈頭轉向著,看著中文尋呼機上的一串號碼加上落款的何先生,楞是沒想起來是哪個何先生。

等到從客戶公司出來,找了共用電話回過去,聽到那似笑非笑懶洋洋的聲音,這才想明白,是何謝廉。

電話裏,何謝廉也沒多說什麽,只是直截了當的問,晚上去閔老板店裏玩玩,有沒有空。

方南有點哭笑不得,爽快的點頭敲定了時間,這邊掛了電話就給閔濤去了電話,讓給留個位置。

晚上快九點見了面,何謝廉看上去也不太起勁的樣子。叫了一打的啤酒,跟方南隨意喝著,也不大講話。

方南後來也沒轍,就沒話找話的陪何謝廉聊天。

問到怎麽想起來約自己來濤哥這邊喝酒的,何謝廉倒是直言不諱——

無聊唄,快過年了,打了一圈電話沒約到人。

方南扶額,敢情自己就是備胎中的備胎。

不過,還沒等他念頭轉完,穿著件淡色條紋平絨襯衫的青年就把胳膊搭到了他肩上,耳邊的低語聽不出是惡意還是好奇。

“你是閔老板這邊的鴨?”

換成一年前的方南,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酒瓶子砸過去。可是眼下。

小青年笑了笑,面目平和,就跟聽了個笑話的彎了嘴角:“還有這種傳言?我得去問問濤哥,誰這麽黑我。”

何謝廉固執的不肯下臺階:“不是?那給你錢,做不做?”

那一瞬間,方南透過何謝廉看到一個被驕縱慣壞的小孩,就像他曾經認識的一個人,孫簡。

盯著方南好一會兒沒得到答覆,何謝廉嗤笑,收回手臂重新靠著椅背:“那天晚上在徐良場子那麽勾引我,我還以為你是為了錢呢。”

方南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,稍稍傾身過去,聲音不大,足夠青年聽清楚:“何先生,你是天之驕子不假,也別都把別人想成地上的臭狗屎。狗屎也是有尊嚴的。”

何謝廉身體抖了抖,憋不住的哈哈大笑,伸手拍著方南的肩膀:“行了不逗了,方南我跟你開玩笑的。不過,我想確認一下,你是gay對吧?我真有件事請你幫忙。”

方南不吭聲,有那麽零點零一秒,他在想,為什麽他就不能聽從閔濤的建議,好好搭夥過日子算了?

回頭又想起黃韜的惶恐和悲戚——

他跟我不一樣。如果他將來不要我了,我怎麽辦?

什麽靠得住?與其靠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,不如靠錢,多買點房子更實在。

何謝廉沒等到答覆,伸手揉了揉方南偏軟的頭發:“這兩天抽個空,下了班陪我去個地方,演場戲。回頭算我欠你個人情。按照閔老板說的,等我發達了,這個人情還是很值錢的。行嗎方南?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方南沒想到,何謝廉帶他去見的,要演戲的那一個,是何謝廉的父親,A市軍區副司令員何躍森。

何謝廉的廣本大搖大擺的開進軍區大院的大門,站崗的小兵擡手敬了個禮,恭敬利索。

“方南你多大了?”青年左手夾著煙,右手扶著方向盤,平穩的轉過進門不遠處的環形大花壇。

“二十二。”方南看著車窗外,覺得有點新鮮。古樸的樓房透露出年代感,郁郁蔥蔥的行道樹也有了些年頭,地面是水泥路,邊緣處有崩壞的地方,整體上卻很幹凈,連片多餘的落葉都沒有。

“比我小一歲。”何謝廉笑了笑:“北方人是吧?”

“能聽出來?”方南收回目光,轉頭看著青年:“我同事說我普通話好,完全聽不出來是哪兒的人。”

“一張嘴一口苞米茬子味兒。”何謝廉微哂:“老爺子年輕時候在東北待過幾年,當不住能對你有點好感。”

悶了幾秒鐘,方南遲疑的開口問:“你爸脾氣怎麽樣?”

“相當臭。”何謝廉表情有點誇張,墨藍色的休閑西裝隨著青年的動作微微扯出褶皺:“說不定被我這麽一將軍,生氣了就拔槍崩人了。”

“那還是算了,”方南伸手搭上副駕的門扣手,作勢要拉:“我不去了,演場戲把命搭進去太不值。”

何謝廉哈哈大笑,緩緩減了車速,一棟外墻覆滿了爬山虎的四層小樓躍入眼簾:“來不及了。嗐你怕啥,何司令員脾氣是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,可是他是非觀沒問題,要崩也是崩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。行了,下車。”

方南深吸口氣,拉開車門:“你爸真動武,你不能指望我撲上去拉架。”

“真沒良心。”何謝廉打開後備箱,拎了剛才在路邊才買的兩箱子禮物:“喏,拎著。”

方南其實有點緊張,於是就總想說點什麽緩解一下:“剛才勸你買蜂王漿什麽比較輕的,這樣你爸真扔過來砸我身上,傷勢也能輕點。”

“有這嘴皮子,留著跟老爺子逗去。”何謝廉意味深長,揚了揚眉毛:“讓他煩你,讓他對我失望,然後最終對我放任自流。記住今天的目的,懂?”

方南這輩子沒真正怕過什麽人。

可是見著何躍森,卻讓他打心眼裏覺得腿肚子轉筋,連說話時候對視的勇氣都沒有。

那是一種殺氣,不用刻意釋放就能秒滅周邊一群人的氣場,是多年部隊生活歷練出的,不摻假的凜厲。哪怕這人試圖想要表達出溫和的待客之道。

“何司令,”何謝廉一把握住方南的手,表情帶著挑釁:“介紹一下,我男朋友方南。”

何躍森長得很好,身量結實高大,是那種線條利落一點都不摻假的純爺們兒長相。濃眉大眼,鼻梁高挺,方正的下巴上胡髭刮的很幹凈,泛著淡淡的青色。常年習慣的圓寸在鬢角那裏有零星的白發,反倒平添一股說不出的男性魅力。

從外觀上看,或許何謝廉更像他已經去世的媽媽,青年的長相也俊,卻沒那麽刀削斧鑿的迫人感。

何躍森根本沒理會兒子的挑釁,認真打量了一番有點局促的方南,客客氣氣的開口:“請坐。”

看得出,何謝廉到底還是嫩了點,想將他老子的軍不成,反倒被何司令氣的腦門起青筋。

家裏的保姆端過來兩杯茶,接著細心的給何躍森面前的大茶缸子填滿了熱水。

“王姐,”何躍森吩咐:“中午添兩道菜,客人在這兒吃飯。”

“不用客氣了,我們一會兒出去吃就行,不麻煩。”方南這句話真心發自肺腑。

想著跟何躍森坐一張桌子上吃飯,方南覺得自己肯定會食不下咽味同嚼蠟的。

何司令員的說一不二發揮的很充分,揮了揮手示意保姆王姐下去準備。

何謝廉眼珠轉了轉,拉著方南大刺刺坐在沙發上,兩人親密挨著還不夠,交握著的雙手還被何謝廉有心的擱在了方南大腿上。方南瞬間覺得大腿那裏像是放了塊烙鐵,各種難受。

“早都告訴過你坐有坐樣,規矩都記狗腦子裏去了?”何躍森其實不老,相反,常年鍛煉讓他保持著身體的活力,樣子上看過去也顯得年輕。起碼看到的第一眼,何躍森不太像兒子已經有二十三歲的樣子。

當兒子的一聽這話,更是肆無忌憚的,幹脆歪著腦袋,暧昧的靠在方南單薄的肩膀上:“剛剛熱戀,沒辦法,管不住手腳。”

方南都替他捏了把冷汗,伸手輕推了下何謝廉:“坐好。”

“小方是做什麽工作的?”何躍森實在不太像是會拉家常的人,上一句和顏悅色跟客人講,下一句扔給自家兒子的就沒個好聲氣:“管不住就剁了,留著也是個廢物。”

何謝廉笑:“反正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廢物,剁不剁都是廢物。”

方南夾在中間覺得很尷尬,進退維谷。

“話不投機半句多。”何謝廉有點意興闌珊,拉著方南站起身:“我們到我房間待會兒,吃飯再出來,省的惹老頭子不高興。”

“你還有沒有點家教!”何躍森剛剛端起自己的大茶缸子,聽著兒子講話,直接咣當一聲,覆又重重撂下:“你爸在跟客人講話,你拉著人去你房間做什麽!”

何謝廉嘴唇動了動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忌憚,到底沒再頂嘴,負氣的松開拽著方南的手,插在褲袋裏往自己房間走:“那你倆好好聊,我不在這兒給你添堵行了吧?我去睡一會兒。”

方南心裏只想罵人。這個何謝廉關鍵時刻甩手走人,這是正常人幹的事嗎?

客廳裏只剩下兩個人,縱使房間溫暖如春,方南依然覺得各種放松不下來。

眼前的男人坐著的身形都像在拔軍姿,錯覺中,好像下一秒就能站起來利落的拔出槍來——

“小方?”

“啊?”方南差點跳起來,驚慌的看著男人:“怎麽了?”

“我說,”不知道是不是眼花,方南在何躍森的眼睛裏看到星點的笑意:“喝點茶,別人送的碧螺春,天熱去火。”

狼狽的去端杯子,方南止不住的臉上發燒。這太丟人了:“好的,謝謝。”

“你跟何謝廉。”何司令看到小青年喝完茶,這才繼續開口。不出意外的,對方剛剛松懈一秒的神態立刻又變成了緊繃,像是東北森林裏豎著耳朵的小鹿。

方南沒聽到下文,兩只腳在茶幾下蹭了蹭,低著頭也不看人:“我們倆……是認真的。”這樣挑釁何司令的威嚴,會被一槍崩了吧?

幾乎幻覺一般,方南聽到兩聲輕笑。猛的擡頭,驚愕還來不及褪去,眼睛已經先一步結結實實看到男人確實在笑。

何躍森也沒想到自己會被人逗笑一樣,有點不自在的抓了抓頭發,清清嗓子,幹脆的喝茶。

哎媽。方南轉開眼睛,跟著端茶杯喝茶。什麽意思?輕蔑?可笑?不以為然?

偌大的客廳裏安靜了一會兒,何躍森恢覆淡定的樣子,不疾不徐,說出的話卻讓人坐不住了:“我還不至於老眼昏花。小方,你跟何謝廉之間,連朋友都不算是深交的關系,根本就是小兔崽子找回來氣我的對不對?”

驚悚的擡眼,方南一時間不知道搖頭還是點頭,僵持在那裏,腦子想轉轉不了。

“何謝廉一定沒跟你說過,他在幾個月前談了個女朋友,比他大十二歲,離異帶個孩子。結果我反對,他這才把你拽過來故意氣我。”何躍森放下大茶缸子,雙手隨意的放在膝蓋上:“他胡鬧,我看得出來,你是個理智的年輕人。”

方南坐不住了,心裏也有點不服氣:“我承認我們關系還不到那麽深的程度,可是我們互相有好感,打算認真處下去……至於謝廉的過去,誰還沒有點過去呢?我不在意。”

“我的兒子我清楚,”說不清是自信還是自大,何躍森哼了一聲:“從小到大,他心裏打什麽主意,瞞不過我。”

這天聊死了。心累。

方南正琢磨要麽自己幹脆拍拍屁股告辭算了,王姐剛好走過來:“何司令,午飯準備好了。”

“吃飯吧。”何躍森站起身,說一不二:“不早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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